在意识陷入黑暗前,她还想到了如果贺求漪问她为什么留在这,应该怎么回答。
过了好一会儿,沙发上的人慢慢掀开一点眼皮。
先是用余光瞥了眼坐在地板上的女孩,确定她已经睡着了,这才睁开眼睛。
贺求漪好歹在人堆里混的,对视线和情绪的捕捉比孟寻笙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要更加敏锐。
她神色有点复杂,目光清凌凌看着孟寻笙。
对方的睡姿一看就不算舒服,醒了估计颈椎和腰背要酸疼一阵子。
然而就是这样,孟寻笙也没有离开。
对方的目光有如实质,落在她身上像是要透过衣服看进去,直到最深处的存在。
装睡的时候,贺求漪险些没绷住。
从未觉得,演戏是这样艰难的一件事。
此时此刻,怕吵醒孟寻笙,她甚至不敢翻身,只能委屈自己维持趴着的躺姿。
贺求漪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,可如果她现在醒来,那么尴尬的就是两个人。
为了彼此都好过一些,她只能气闷着又闭上眼。
然而心里装了事,她怎么也睡不着。
贺求漪满脸烦躁重新睁开眼,阴沉的目光落在女孩身上。
对方丝毫没有觉察到她的不悦,正睡得香甜。
罪魁祸首毫发未伤,她却因此辗转反侧。
贺求漪心里开始不平衡,她磨了磨牙,目光不善地揪紧了毯子一角。
这一觉,孟寻笙睡得格外安稳。
直到闹铃响起,她才从美梦中脱离出来。
她关了铃声,一抬头,颈椎传来酸酸麻麻的不适感,令她忍不住嘶了声。
孟寻笙打了个哈欠,揉着酸痛的部位,掀起眼皮看向面前的沙发,正好看到上面的人。
对方不知什么时候改成了侧躺,脸庞正好对着她,有些孩子气皱着眉。
她的心忽然变得很软,又特别丰盈,像是一团棉花塞满。
贺求漪这副模样有几分可爱,她没忍住,抬起了手机。
然而在手指触碰到屏幕的前一秒,孟寻笙又停住了手。
她想到一些不算美好的事情,例如她们的初见。
保镖的力气很大,只是回忆,那种疼痛似乎还能感受到。
孟寻笙犹豫几秒,又把手机放下。
她留下了阴影,有些害怕将手机对准别人。
——尤其是贺求漪。
对方毫无所察,睡颜恬静,让人能想到岁月静好几个字。
孟寻笙托腮欣赏了几秒,等身体的不适感消退些,扶着地板慢吞吞站起来。
她轻着脚步回房间洗漱,然后出门买早餐。
冬天的风吹在脸上很冰,相比之下,愈发凸显出房间内的安逸。
北城在地图偏上的位置,冬天不会开空调,贵且不说,关了立马就开始冻得骨头髮抖。
暖气片能持续散出热意,是居家必备的好东西。
家里的钱大部分都被孟厚安拿去赌,孟母悄悄藏起了一点,勉强够支付取暖费。
她们家情况特殊,上报的面积也少一些,经过专人上门查看,又有街道办的阿姨帮忙开证明,母女俩才能用上暖气片。
暖气片只在孟寻笙的房间有,很小一扇,藏在窗帘后面,帮助母女两人驱散了不知多少个寒冬的冷意。
孟厚安不在家的时候,母女两人就挤在一张小床上,说着悄悄话入睡。
孟寻笙跟母亲的关系很好,她们相依为命,日积月累积攒出对彼此的体谅。
她从不怨恨母亲软弱,对方已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,给了她全部的爱。
孟寻笙呵了口气在掌心,旋即捂着努力搓了搓,感觉温度回升了一点。
她忽然想起对方昨晚打来的电话,想了想,拿出手机拨了过去。
手机铃响了一会儿,对方没有接。
孟寻笙看了眼时间,猜测母亲可能还在睡觉。
过年期间几乎所有的店都会关门,孟母工作的那几家也不例外,后者也能用这短暂的假期稍微休息一下。
孟寻笙摇了摇头,没有继续打扰母亲休息。
记着等稍晚一些,再给对方打电话。
回到酒店,暖意从皮肤往里钻。
孟寻笙舒了口气,搓搓微僵的手指,拿出捂了一路的早餐摸了摸,幸好没有冷掉。
她心情很好,哼着无名小调,敲响贺求漪的房门。
过了一会儿,眼前的门才被人打开。
贺求漪面色不佳,扫她一眼,转身往里走。
孟寻笙摸不着头脑,不知道一大早谁惹对方生气了。
她把早餐放在茶几上,看着贺求漪进了卫生间。
估摸着对方应该是去洗漱了,孟寻笙没有久留,把东西送到就准备离开。
“孟寻笙,”贺求漪探出头来,神色仍是不高兴的,“我没让你走,你走什么。”
孟寻笙愣了愣,没有再动。
贺求漪看她几秒,又说:“我没让你留下,你怎么不走?”
显而易见,这是贺求漪在故意找茬。
孟寻笙有些无奈,她没法遁地逃走,只能举起双手作投降状。
“姐,我错了。”她语气诚恳真挚,“下次再也不会了。”
这是她不断摸索后学会的认错模板,之前每次这样说,贺求漪都不会再追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