塞外之王?阿波罗妮娅惊恐地捂住嘴,像是在害怕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,“你是野人的首领?”
“是的。他们推举我带领他们。”
她想起了自己隔着门偷听老奶妈给哥哥妹妹们讲过的故事。她说野人生性凶残蛮横,个个都是贩卖奴隶、杀人放火的偷盗之徒。他们与巨人族、食尸鬼狼狈为奸,以磨亮的兽角啜饮鲜血,还趁黑夜诱拐童女。
以前阿波罗妮娅还对这些故事半信半疑,现在她发现自己竟成了活生生的事例,糟糕的处境让她神思恍惚、摇摇欲坠,要不是曼斯·雷德解开了她双脚的绳索,她一定会倒头栽下去。
环顾着森林,她麻木的双脚走不了快步,也不知道往哪个方向。
“塞外之王”从马鞍袋里拿出了一件灰色的厚实斗篷,披在了她身上,动作说不上轻柔,但绝不粗暴。又联想到他先前对自己的态度,这让阿波罗妮娅暂时脱离了那些关于野人的恐怖传言的控制。
但她仍然很害怕他,害怕他的身份,害怕他捂住自己的嘴,害怕他抓住她时那两条仿佛力大无穷的胳膊。她听见自己用细小的声音说:
“我听过你,但我不认识你。求求你,我想回家……”
“有家人的地方才叫家,”塞外之王摸着她的脑袋,“小姑娘,你是个雪诺,你那个三岁的弟弟都看得出来城堡的女主人憎恨你,你的父亲更在乎他的夫人而不给你合法化,即使他的好友就是国王。”
“我的哥哥……”
“准备去当守夜人。”
阿波罗妮娅惊讶极了,“你怎么知道?”
“前天的接风晚宴我也在,坐在大厅末端的长凳上和一帮自由骑手对饮,我看到你和你口中的叔叔如何久别重逢,他又是怎么抱你的,”说到这里他迟疑了一下,表情似乎意味深长但又不太确定,“我听到了你们谈话,也听到你的雪诺哥哥气势汹汹地要当守夜人,好证明自己像戴伦·坦格利安一样是个少年英雄。他明知道加入守夜人就等于远离你,无法保护你,但对他来说,在这个辉煌光荣的目标面前,唯一的亲生妹妹也得靠边……”
塞外之王微笑起来。他的手从她的头发挪到了脸颊,力气不大但指腹的厚茧仍然喇得她的脸蛋儿不太舒服,更不舒服的是她的内心。
她不安地低下头,颤抖地说,“不许你这么说琼恩,难道你不明白……”
“难不成你要为他辩解,加入守夜人是神圣的、是荣誉的……”
“难道你不明白?这世上能做的神圣荣誉的事情有很多,但留给私生子的却很少。我的哥哥和我虽然都是私生的,但他还是个男孩子,等他再长大一点就是个男人了。他继承不了临冬城,也拿不到封地。他不可能永远待在临冬城。他只是想要一个去处。”
塞外之王惊讶地“啊”了一声,像是想不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来,他的手从她的眉毛移动到了脸颊,最后碰触着她的嘴唇,“真是个好妹妹,你深爱你的哥哥,甚至为他离开你找借口。但我说,他还是太年轻,不知道真正宝贵的是什么,做一个守护妹妹笑容的哥哥,还有什么比这个身份、这个位置更好的去处?”
阿波罗妮娅无言以对了。其实她内心深处的某一个声音,也很难不因哥哥的决定而伤感,尽管她从来没说也从来没有表现出来。
阅人无数的塞外之王看出了她的悲伤,他蹲下来,仔细地望着她的脸,轻声低语道,“而我的身边可以成为你的去处。小姑娘,我可以成为你新的家人,像一个父亲兄长或者叔叔,又像一个爱人情人或者丈夫。我虽然给不了你黄金珠宝、丝绸衣服,但我会带你骑马去看塞外的风景,我会在你睡不着的时候给你弹琴唱歌、讲故事,我会让我的人们像对待王后那样对你……”
阿波罗妮娅很久没有说话,而塞外之王耐心地等着。
终于他听到她小声说,“我不想当王后。”
这就意味着除了最后一点,她对他的其他提议并不抗拒。
欣喜的光闪过他的棕眼睛,他稍微站起来一些亲吻了下她的脸颊,“那当个公主?”
“我是个雪诺。”阿波罗妮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回答。明明过去每次有人拿“雪诺”嘲讽调侃她,她都会很伤心,可这会儿,她近乎是下意识地搬出了过去人们对她的称呼。
塞外之王再一次为她的回答感到意外,好一会儿后他俏皮地说,“是,你是个雪诺,我得小心点,可不能让你在我怀里融化了。”
……
尽管都以梦魇结尾,但这两个夜晚的梦境,仍然是劳勃·拜拉席恩十几年来最快乐的时光。在梦中他还是那个肆意青春的少年,甚至更好,他是未曾被王冠禁锢的雄鹿。
要是没有串联梦境的线索——那道有名有貌的倩影,梦也只是梦,醒来后劳勃也最多怅然若失一段时间,可连续着出现于梦境中的女孩,阿波罗妮娅·雪诺,却给梦境赋予了奇妙的真实感,赋予了它连接现实的契机。
就好像,他抓住了她,梦境就有可能成真!
他可以带她去坐铁王座吗?可以。
他可以带她去风息堡吗?没什么不可以的!
劳勃心中有一种感觉,就好像,只要有她在身边,那么他的传奇或将继续,他的史诗也将接着谱写。昨晚他在床上翻来覆去,一直在想一件事,他要拥有她,这个能让他重温旧梦甚至开辟未来的女孩。
但不是直接把她收做情妇,他要慢慢地接近她……
他看出来女孩在自己面前还有些拘束,这是常态。
不过劳勃相信自己有的是办法讨她欢心,让她卸下心防的。
以国王的权力赋予所有私生子女梦寐以求的合法化姓氏,就是劳勃想出来的第一个妙招。
他有多少年没有像这样,为讨一个女孩欢心而绞尽脑汁、小心翼翼了?这感觉让他陌生,但更多的是刺激和兴奋。
当奈德松口点头,劳勃已经想象起了那女孩得知消息后,该有多么兴奋高兴,说不定会喜极而泣呢!
直到马林·特兰爵士带回来坏消息,阿波罗妮娅不在她的房间,到处都见不着她。
“今天女孩们该上缝纫课。”
“她也不在那儿,大人,”特兰爵士说,“你们的修女说她就没去上课。”
“阿波罗妮娅很乖巧,她不会逃课、也从不乱跑的,陛下,”奈德严肃而担忧地说,“请容许我召集人手,我怀疑她可能出事了。”
……
北边,塞外之王让她去自由休整,完全不担心她会跑掉。
“不要憋坏身体。”他这样说。
阿波罗妮娅咬着下唇,心里有点儿羞恼,她跑到足够远后,在一棵大树下脱掉了衬裤,嘘嘘过后,她站起来,取下月事带,上面的血迹颜色很深,没有新的覆盖上去。
她把它扔掉,然后踢了几脚雪埋起来,但为了保险起见,不弄脏唯一的衬裤,她从衬衣下缘撕了一条布料,充当简陋但干净的月事带。
很快地做完这一切,她立即往回跑,比起塞外之王,她更害怕一个人待在森林里。
……
奈德用手抓住养子的胳膊,临冬城的人和国王的人,已经一起找了阿波罗妮娅快一小时,可是哪儿也找不见她。他的弟弟得知这阵仗为谁的第一时间就跑去他侄女的房间,没有入侵痕迹、被褥是从里面掀开的,所以是阿波罗妮娅自己离开了房间。
而这就更奇怪了。
为什么她会半夜离开房间?
直到他的养子席恩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