姬颯在凌晨被电话吵醒,她本来就很浅眠,手机一震动她就接起来了。
「姬颯?我是李晏庭的姊姊,不好意思请问我弟有找过你吗?在你离开我家之后。」李辰枋的声音像是被拉满的弓,紧张迫切,一触即发。
「没有。」姬颯快速地甩了甩头:「怎么了?」
「我弟他不见了,三更半夜,不知道他跑哪里去,这么晚可以去哪?我还不敢和我爸妈说,和他们说了就要报警了。他真的没和你联络吗?你知道他可能会去哪吗?我打他手机也没人接,完全不知道他跑哪去了,很抱歉打扰你。」李辰枋一股脑地说,每个字都像连发子弹。
「没有。」姬颯顿了顿:「但我可以帮你找看看。」
「去哪里找?我和你一起去,要不要先报警?有危险吗?」
「半小时后,你家楼下。先不要报警。」
警察来了就没那么方便行事,姬颯毫无推託或是犹豫就决定帮忙,把长发盘成一个髻,俐落地换好衣服,以最快的速度出发。机车上冷风扑打在脸颊,把那一丁点睡意也吹诸脑后。
姬颯在李家附近停下,回到同一棵鸡蛋花树下,按着树干手掌逆时针旋转。当李辰枋下楼时就是看见姬颯树下沉思的背影。
「向阳花园。」姬颯说。
「他告诉你的?」
「不是。我现在过去。」
李辰枋内心挣扎着要不要信任这个惜字如金的女人,姬颯跳上重机就打算走,她没时间细想,拦住姬颯说:「我也去。」
姬颯眼底有一丝不情愿,但还是把头盔递给李辰枋,李辰枋也假装没感觉到姬颯的不愿意。
「你怎么知道他在那个鬼地方?」李辰枋抱着姬颯的腰,觉得这女人的腰像树干一样硬邦邦的。
姬颯没说话,油门一加车速更快,噗噗的风增加对话的难度。
「要是找不到他我就报警!」李辰枋逆风而吼,然后看到姬颯点了头,她想这个怪女人大概不是坏人,七晚八晚还来帮两面之缘的陌生人,算是热心助人的类型了。
远远地李辰枋看见向阳花园被拉近,她第一次发现这废弃的大楼顶上垂落着芦苇似的杂草,外墙上还有些藤蔓攀爬着,在晦暗的街灯光线里,这座大楼像是脱序的疯楼,没有一点楼房应该有的宜居样子。
「我弟来这里干嘛?和里头的钉子户有关係吗?」下车后,见姬颯又摸着树作沉思状,李辰枋心急火燎地问:「我们要进去吗?之前才有人自杀,这种地方这么晚」说着她又重复拨打李晏庭手机。
「不知道。」
「他在里面?」
「对。」
「你通灵?」
「没有。」姬颯收回放在树上的手,迈步走向向阳花园。
李辰枋看着那黑漆漆的大门,像是张口等待猎物的疯兽,李晏庭还是不接手机,她在心里大骂李晏庭祖宗十八代,完全没考虑那也是自己的祖宗十八代。她深呼吸之后追上姬颯,一手拉着她皮衣的下摆,一手搭在她肩膀上,几乎是全程闭着眼睛直到走到有电灯的楼梯间。
「四楼。」姬颯回头说,还是一张冰块脸。
李辰枋为自己的快吓破的胆打气,睁开眼尾随着上楼,她问:「为什么是四楼?」
「因为树知道。」姬颯无奈,这个圆脸仲介翻来覆去问为什么,实在烦人。
「谁是树?」
姬颯不理她了,熟门熟路走到404门口,稳稳地敲了几下门。
李辰枋看着404的门牌,想起这就是让李晏庭吓尿的鬼屋,她记得他说还有个小女孩
只见一个小女孩由404的门里探出头来,婴儿肥的脸上有着久不见阳光的惨白,绑着两条麻花辫,顺溜地垂在胸前,圆圆的眼睛正来回在李辰枋和姬颯身上打转。
「你还带人来?这不合规矩吧?」
「这是那个人的姊姊。」姬颯冷淡地说:「人呢?」
「先进来喝口水吧。」草央笑着敞开门:「我们也快搬家了,你们赶上当最后的客人。」
李辰枋不想进去,但她更不想一个人留在外面等,硬着头皮踏进404时,姬颯在她耳边说:「不要喝他的东西。」
声音那么轻,草央还是回头了,月牙似的笑眼像是想在李辰枋脸上咬一口,她说:「这位姊姊怎么称呼?我是草央。」
「我姓李。」李辰枋挤出一丝笑,不知为何不愿意报上全名。一进屋内发现很是明亮,客厅四四方方,铺着浅灰色的地毯,l形的白色皮沙发,液晶电视上是电动游戏啟始画面。
「李姊姊好。随便坐,当自己家就好。」草央说。
这房子忽然变了个样,但对姬颯毫无影响,她站得笔直,冷若冰霜地问:「李晏庭在哪?」
草央从茶几的茶壶里倒了两杯茶,放上托盘端到她俩面前,笑盈盈地说,「姬姊姊、李姊姊,请用,润润嗓子我就带你们去找人。」
姬颯和李辰枋都没有接过茶杯的意思,草央仰着脸,也不嫌手痠,捧着托盘直勾勾地看着她们。那眼神没有急切或热切,只觉得她瞳孔深且黑,像是直叩你的灵魂。
「姬颯。」草央淡淡地说:「你不喝,那个傻孩子就被抓交替了。」
李辰枋吓了一跳,瞟了姬颯一眼,小声问:「那不然我喝?」
「不。」姬颯摇头,她定定地看着草央,两双眼睛在半空中激起诡异的电流。
「你不信?」草央笑容不变,声音却阴沉下来。
「彼岸花有毒。」姬颯平静地说,她一直都能闻到草央的茶里有彼岸花的味道。
草央放下托盘,揉了揉细细的胳膊叹气:「毒不死你的。狗鼻子吗?这样都闻的到?爱喝不喝,反正那个小鬼到了阎王那也是个小鬼。」
听见阎王二字,姬颯想起请何太太打听草央的身份,又是彼岸花又是阎王的,这下她隐约有感觉草央大概是地下的人。
李辰枋觉得这叫草央的很像是她看过的孤儿怨恐怖片主角,看起来是个小妹妹,其实已经长成变态的大人。有毒的茶不能喝,打听不到李晏庭的去向还不如赶紧走。就在她考虑怎么开口告辞时,听见门外有重物落地的声音,正想说要出去看看时,姬颯已经一个箭步往门外走去。
「不喝,你就救不了他。」草央收敛起笑容,眼光又移向李辰枋:「等着给你弟挑坟地吧。」
姬颯发现门推不开,知道是草央做了手脚,草央此时不紧不慢说:「大概还有10分鐘?不然救下来也没什么用了。你们听说过吗?上吊的男性,听说下面那里是硬着的,待会你们倒是可以开开眼界,看看是不是真的。」
姬颯拿起茶杯就把整杯茶闷了下去,然后把茶壶和另一杯茶都打翻在地上:「她不能喝。」
「你无依无靠,无根而生,怎么就这么大仁大义的呢?」草央似笑非笑:「李姊姊,能不能救下来就看你们家造化了,出门往左。」
这次门一推就开了,姬颯跑向左边的中庭,看见李晏庭吊在樑上正在挣扎,她扶正被踢倒的桌子就爬上去抱着他的小腿,往上把他解下来。
李辰枋被吓得掩着嘴却叫不出声,硬是被钉在原地半分鐘才扑过去帮姬颯,说话也颠三倒四:「还活着吗?有气,我看见还有气。姬颯你刚喝了毒药,医院,去医院吧。手机,手机在哪?干,怎么这么衰,警察呢?」
把李晏庭放平在地上时,破玻璃窗外吹来冷颼颼的寒风,也带来隐约的叹息。一隻黑猫从窗外优雅地跳了进来,不满地朝姬